沿着京密路往东北走,过了怀柔水库的芦苇荡,风里就多了松针的清苦味儿——宝云岭墓园的入口藏在两排银杏后面,门楣上的“宝云岭”三个字是青石刻的,刻痕里积了点秋霜,倒像蘸了墨的笔锋,轻轻勾着路过的风。

走进墓园才懂“宝云”二字的妙处。它建在缓坡上,三面环着二三十年树龄的侧柏和国槐,枝桠织成绿网,把天空剪得碎碎的。晴好的日子里,云会落进树缝,裹着碑顶像浮在半空中;起雾时更像仙境,连碑上的字迹都软下来,像有人在耳边说“慢点儿走”。园子里有条人工溪,铺着鹅卵石,游着几尾红锦鲤,小朋友蹲在旁边喂面包屑,工作人员递来干净纸杯:“老周头的小孙子,每年来都喂,鱼都认识他了。”

比云更软的是这儿的人气儿。门口小屋总摆着免费菊花和康乃馨,瓶水每天一换;保洁阿姨把落叶扫成小堆,留着给老人捡回去夹书里;追思活动带着烟火气——春天“种记忆树”,家属在墓旁种银杏玉兰,秋天捡果子;中秋“月饼寄相思”,工作人员帮着切小块放碑前,说“老辈人讲碎碎平安”。上回碰到穿蓝布衫的张婶,抱着自来红忘带茶,管理员小张赶紧拿温好的茉莉花茶:“张婶,刘叔爱喝这个,刚泡的。”张婶抹泪笑:“这孩子比我闺女贴心。”

宝云岭最让人安心的,是不把死亡当禁忌。有人在碑前读散文,像跟老伙计唠家常;有人放老伴爱的京剧,旋律裹着风飘很远;对年轻夫妇每年给去世女儿种月季,现在长成花墙,夏天开得热热闹闹像小姑娘裙子。管理员说:“那对夫妇养了猫叫朵朵,跟女儿同名,每次来抱着猫跟花墙说话。”

北京市墓地宝云岭墓园-1

傍晚离开时,夕阳把云染成橘红,落在碑顶。穿白衬衫的男人蹲在碑前剥糖炒栗子:“妈,你最爱的热乎栗子。”风卷着栗子香混着松针味,像妈妈的手抚过手背。宝云岭的风里没有悲伤,只有“我还记得”的温柔——它不是终点,是把爱存放在能晒到太阳的地方,偶尔来看看,像跟老伙计唠家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