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桂香钻进衣领时，我正陪张阿姨在天慈墓园的柏小径上慢走。她不时停下摸一摸廊下的石栏，指腹蹭过栏上的青苔，说要给去世半年的老伴选块“踏实”的碑——“不能太花哨，他生前爱清净；也不能太便宜，总得让他住着舒服。
作为北京西南郊运营了十几年的公益性墓园，天慈的布局像一片被温柔规划的林子：立碑区沿着缓坡层层铺开，每排碑位间都留着宽宽的通道，足够家属站着说话；路边的侧柏长得比人高，枝叶碰在一起，风一吹就沙沙响。接待处的李姐是老员工了，说起今年的立碑价格，像聊家里的菜价一样实在：“就分三大类，传统的、现代的、定制的，每类里的材质、工艺不一样，价格就差开了。”
传统中式碑是最“接地气”的。李姐翻着价目表给我们指：“你看这个‘孝德碑’，山东芝麻白大理石做的，碑身刻浅浮雕竹节，底座是汉白玉云纹，连安装带一年的碑面清洁，18800块。隔壁‘福泽碑’用的是山西黑花岗岩，碑帽雕了双龙戏珠，显得大气，要25800。”张阿姨凑过去看图片，竹节的纹路清清晰晰，她小声说：“老周生前在阳台种了盆文竹，养了十年，后来走的时候，那盆竹还绿着。”李姐赶紧接话：“这竹节就是按真实的文竹刻的，师傅雕的时候特意留了点毛边，像刚长出来的新枝。”
现代简约碑的“静远系列”摆在接待处窗户边，碑身是利落的长方形，印度红大理石的底色衬着银灰色的刻字，看着干净。“这系列是去年新上的，好多年轻人来选，”李姐说，“基础款15800，要是想加金属嵌字——就是把名字刻成铜色或者金色再填进去——加2000；要是加个小LED灯，晚上能照清碑面，加3000。”张阿姨摇摇头：“老周不爱热闹，灯就不用了，刻字清楚就行。”
定制碑的故事更有温度。李姐翻出手机里的照片，是块像画框的碑：“这是上个月给一位画家阿姨做的，她女儿说妈妈生前最爱画水彩，我们就把碑身做成画框形状，刻了她画的薰衣草田，用的是意大利卡拉拉白大理石，光石材就运了20天，最后算下来42000。”张阿姨凑过去看，画里的薰衣草花瓣刻得细细的，像能摸出纹路，她感叹：“要是老周爱画画，我也给他做块这样的——可惜他就爱种文竹。”
最后张阿姨选了“孝德碑”，付定金的时候，她摸着收据上的“竹节浮雕”几个字，笑了：“就这个吧，像他的文竹，价格也在我预算里。”离开的时候，我们沿着原路走回去，风里的桂香更浓了，张阿姨回头望了眼立碑区，阳光正好照在那块“孝德碑”的模型上，竹节的影子投在地上，像真的文竹在晃。
其实选碑这件事，从来不是对着价格表勾选项。就像张阿姨选“孝德碑”，选的是老伴生前种的文竹；像画家阿姨的女儿选画框碑，选的是母亲笔下的薰衣草。天慈的价格表上列着的数字，不过是把这些回忆变成具体的、能摸到的东西——一块刻着竹节的石头，一个像画框的碑身，都是家属想对亲人说的话：“我没忘，我还记得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