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昌平天寿山麓还浸着薄雾,景仰园的朱门刚推开一条缝,就飘出桂香——那是门廊两侧的老
清晨的昌平天寿山麓还浸着薄雾,景仰园的朱门刚推开一条缝,就飘出桂香——那是门廊两侧的老桂树在醒过来。穿藏青制服的社工小周抱着一摞手写卡片往丹桂园走,路过张阿姨时停了停:"阿姨,今天的月季开得艳,您老伴的花坛我帮着理了理。"张阿姨笑着点头,蹲下来摸了摸花坛里的小石牌,上面刻着"爱人李建国 1952-2021 与桂同香"。这是我第三次来景仰园,才明白为什么不能用"几个墓地"来问它——这里的每一寸土地,都藏着生命的体温。
很多人对"景仰园"的第一印象是"北京有名的骨灰林",但很少有人知道,它的设计初心是"让骨灰回到自然"。上世纪90年代建园时,设计师就没按传统墓地规划——没有排得像棋盘一样的墓碑,没有高耸的石牌坊,反而种了3万棵松树、5千株月季,把"骨灰安葬"变成"生命种植"。所以当我们问"有几个墓地"时,其实要先懂:这里的"墓地",是树的根须、花的根茎、石的纹理,是生命以另一种形态"活"着的地方。
景仰园的"区域",是按生命的气质分的。最靠里的福泽区像个安静的四合院,青瓦白墙围着二十几座独立碑亭,每座亭子里嵌着家族福位——王爷爷的家族碑亭刻着"四世同堂",亭檐下挂着他生前收集的老铜铃,风一吹就响,像在跟晚辈打招呼。往南走是青松苑,3000棵油松整整齐齐站着,每棵树的树池里嵌着一块巴掌大的石牌,刻着逝者的姓名和一句短话:"爱钓鱼的老陈"、"教了40年书的周老师"。张阿姨的老伴就在这儿,她总说:"以前他总嫌家里的阳台小,养不下大松,现在好了,他占着整座山的松。"再往南是丹桂园,春天开月季,秋天开菊花,骨灰就埋在花坛下的营养土⾥——社工小李说,去年有个小朋友把妈妈的骨灰埋在这儿,今年春天花坛里开了一朵特别大的红月季,小朋友说"那是妈妈在笑"。还有最东边的名人苑,埋着几位话剧演员和画家,他们的纪念牌是雕塑式的:有位编剧的牌是一本翻开的书,书页上刻着他写的台词;有位画家的牌是支画笔,笔杆上缠着他生前用的蓝丝带。
这些"区域"不是冰冷的编号,是园区和家属一起"攒"出来的故事。去年冬天,青松苑的李奶奶摔了腿,没法来浇树,社工小吴每天早上去帮着浇,还拍了松树的照片发给她:"奶奶,今天松针上挂了霜,像您给爷爷织的毛线帽。"清明的时候,园区会在丹桂园搭个小帐篷,放家属的手写卡片:"爸爸,今年我考上了您当年的大学"、"妈妈,我学会做您的红烧肉了",风一吹,卡片飘起来,像一群小蝴蝶。有次我碰到园区的老园长,他说:"我们这儿的'墓地',从来不是'埋'的地方,是'留'的地方——留着他的爱好,留着他的温度,留着家人的念想。"
现在再有人问"景仰园有几个墓地",我会说:"你得去看松针上的霜,看月季里的红,看石牌上的短话。它是3000棵松的呼吸,是5000株月季的绽放,是每一个生命独特的印章。当我们站在景仰园的银杏树下,闻到桂香,摸到松皮,其实摸到的是——生命,从来没有离开过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