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末的风里藏着松针的清苦,又裹着玉兰落瓣的甜,我沿着天堂公墓的柏油路往深处走,鞋底碾过几片还带着露水的松针,脆生生的响。路过一片开得热闹的二月兰时,远远看见前面的墙——不是那种冷冰冰的水泥壁,而是贴着浅米色仿木面板的壁龛,每个龛位都嵌着一盏小暖灯,像谁把星星摘下来,轻轻挂在了墙上。那就是普渡园的壁葬区。

走近了才发现,这墙是“活”的。每个壁龛都藏着设计师的小心思:面板摸上去有木质的纹路,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,不像大理石那样凉得硌手;龛位上方的小灯是触摸式的,按一下就亮起暖黄的光,刚好罩住照片里的脸,像有人轻轻掀开了窗帘;旁边还有个巴掌大的绿植槽,有人种了圆滚滚的多肉,叶片上沾着水珠,有人插了风干的薰衣草,紫莹莹的碎花瓣还粘着阳光的味道。沿墙建了条爬着常春藤的连廊,木柱子上挂着铜铃,风一吹就叮当作响。廊下的石凳上,穿藏青外套的阿姨正蹲在壁龛前擦面板,抹布是旧的,却洗得发白,边角还绣着朵小小的梅花。她抬头看见我,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:“我家老头以前最爱干净,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擦书桌,现在我每天来擦一擦这面板,就像他还在的时候,我帮他整理领口的碎发。”她的手指蹭过壁龛上刻的名字,声音轻得像落在玉兰花瓣上的风:“你看这灯,是上周我刚换的LED,以前他总说客厅的灯太亮晃眼睛,现在这暖光刚好,他肯定喜欢。”

普渡园的名字,我以前以为带着宗教的意味,直到公墓的管理员小周跟我解释,才懂其中的温柔——“普”是“给每个生命普遍的尊重”,“渡”是“让思念有处可依”。壁葬区的几个分区名字都浸着诗意:“归云”区对着远处的青山,云飘过来时,像要轻轻落在壁龛上;“听松”区挨着一片老松树林,风过的时候,松涛声裹着壁龛的灯光,像谁在耳边轻声说话;“待月”区旁边种了几棵桂花树,中秋的时候,桂香会顺着风钻进每个壁龛,像给照片里的人递了块桂花糕。小周说,设计时特意留了三分之一的空间给草木,壁墙之间种了月季、绣球和金银花,每到夏天,花藤爬满墙,每个壁龛都像被花包围的“小房子”。“以前有位大伯跟我说,‘壁葬是不是太浅了?’我带他去看墙根的三叶草,”小周蹲下来,指尖碰了碰叶片上的露珠,“你看,根扎在土里,花爬在墙上,生命本来就是这样——从土里钻出来,到风里飘过去,最后变成墙上的一盏小灯,和花一起,在春天里开。”

那天下午,我在连廊里坐了很久,看着陆续来的家属,像看一场关于“日常”的电影:穿运动服的小伙子抱着篮球,把球轻轻放在壁龛前,说“爸,今天我三分球进了五个,你看这球上还沾着汗呢”;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刚画的蜡笔画,踮着脚贴在壁龛上,喊“奶奶,你看我画的彩虹,像不像你以前织的围巾?”;还有位戴眼镜的老爷爷,搬了个藤编小椅子,坐在“归云”区的墙下,打开收音机听《空城计》,京剧的唱腔混着松涛声,飘得很远很远。他们的动作都那么自然,像回自己家一样——擦一擦面板,放一样小物件,说几句话,没有撕心裂肺的哭,只有淡淡的、像吃饭时喊一声“开饭了”的牵挂。阿姨擦完壁龛,坐在我旁边的石凳上,摸出块水果糖递给我:“以前我怕他走了之后,我想他的时候找不到地方,现在好了,每天来

天堂公墓普渡园壁葬墓地-1